蒙翰洛塔

【六】

我爱死他们俩了,呜呜呜


卡米:

  韩越请了三天假,坐在桌子前,一边抽烟一边从头到尾看完了当年韩强撞死人的所有被韩家压下的报道,发呆,再抽烟。卧室里弥漫着烟草的焦苦,时间随着韩越独自静止,变成轻飘飘落在地上的一堆沉重的烟灰。


  外面雨下的很大,噼里啪啦仿佛要把窗户敲碎。B市很少会下那么大的雨,似乎只在韩越的梦里出现过,可又不是现在窗外的模样,梦中大雨倾盆屋里温暖如初二人和谐共处,现在却只有空无一人的卧室。


  将近两年无望的等待让韩越明白所有坚持的一切并非无可动摇,他满眼通红,撕了文件,扯着自己毫无光泽的头发,一遍一遍的说:“楚慈啊。楚慈。”


  曾经深厚的感情留下的伤口慢慢开始结痂,而且不敢轻易想起,一提起就冒血。


  我什么都战胜不了啊。


  韩越闭着眼。


  之前是命运。


  现在是回忆。


  裴志再次见到韩越吓了一跳,他消瘦迅速,裹在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里,坐在那里沉默不语,没有情绪的起伏变化,整个人颓丧干枯,像失去鲜活生命的腐朽。裴志陪着他喝酒:“不就是担心他的病嘛?不要滥用你的同情心。比起同情,楚工更希望你把他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来对待。”


 “我同情他?”韩越从牙缝中挤出冷笑。


  裴志又开始絮叨:“人都会变啊,都两年了你还想不清吗韩二?你跟楚慈相处的本质本来就是各取所需——”


 “不是。”韩越面无表情打断了裴志的话,“你不明白他这个人。他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而是他已经做完他自认为应该做完的事,”韩越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然后准备去死,去个随便什么地方隐姓埋名,人不人鬼不鬼昼伏夜出见不得人,去自生自灭,直到腐烂在……我心里。”


  韩越咬着牙崩完了话,抬头灌了一大口酒,语气逐渐平息: “他身体刚有些好转那会,我还带他出去晒太阳。任家远千叮咛万嘱咐他身体还很虚弱注意活动强度,不敢走远,就在医院楼底下花坛绕弯。我们分着吃完一大块巧克力,他看着喷泉那边的小孩,我说等你好了咱们领养一个,好好养着,最好都像你。他还不同意,说一半像他,一半像我最好,总归要留下我们俩共同的气息和痕迹。我扶他回病房时,他看着阳光说‘风和日丽,真想永远活下去。’那时候我看着他,觉得天也欢喜,我也欢喜,欢喜我遇到他,欢喜他能有着想跟我在一起的念头。”


  韩越长长出了一口气,没看裴志,像讲给自己听:“老爷子从前找人给我算过命,那人也不知道是坑蒙拐骗惯了还是怎么着,张嘴就说我这辈子会结两次婚,嘿我这暴脾气差点没上去揍他。他走……不辞而别了以后,老爷子跟我说,你看上谁家的人尽管提,一定得找个人,一定得好好生活,别跟命对着干。真的,我不服。我觉得倍儿遗憾,我没跟楚慈离一次,再结一次婚。这样我就能跟老爷子说:‘这算命的不准,就算我命里要结两次婚,那两次也都得是楚慈。我就是个楚慈至上主义者。’”


  韩越抓着头发,放开了喉头残余的哽咽,哭了起来。


  七年后。


  韩越签完一份文件,去厨房看砂锅里红豆沙熬得怎么样了,拿起勺子搅了搅,“嘎叽”来了条微信消息。韩越掏出手机,另一只手继续搅拌,红豆炖得绵软,细密的豆沙绵延不断的被挤压出来,整个厨房弥漫着红豆沁润浓郁的甜香。韩越划开屏幕,是龙纪威发来的三条语音。


  楚慈近小半年忙着科研,最近成果得以拨开云雾逐渐清晰,也算放下一桩心事,晚上他得闲出去跟江停和龙纪威去吃粤菜,饭局完了就跟他们一块去小酒馆玩真心话大冒险,楚工输了一局,选了真心话,龙纪威觉得一向玩牌战无不胜堪称牌局把关人的楚工居然失手,还客客气气选了真心话,好奇,摸手机偷偷录了音。


  江停问:“楚慈,你在哪个时刻决定跟韩越厮守终生?”


  韩越听语音里边江停开口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做好了楚慈沉默进而甘愿罚酒的准备,结果楚工很配合,想了一下就说,出口之流畅思路之清晰仿佛答辩:“让我捋捋啊。刚认识的时候,我俩天天吵架,我自己去阳台生闷气,他做好了饭,跟我说‘把饭吃了,吃饱了才有力气揍我’;吃完了不顺心又继续吵,他气得摔门而出,过会我去厨房倒水喝发现他在那边洗碗,给我倒了杯水说‘你早点休息’。哪怕他再怎么生气,还是自然而然想做照顾我的事情,因为他最在乎的人终究还是我。”楚慈笑了两声,清澈带有难以言说的磁性,这声音通过电波传到韩越的手机里,又通过空气传到他的耳朵里:“看你们这表情怎么都那么失望呢,听起来很平凡对不对?毕竟不是那么风花雪月到恨不得让小孩子们抄到日记本里日夜哽咽的场景台词。但你们都有这样的时刻,抛去轰轰烈烈的海誓山盟,这些细小得不能再细小,平凡的不能再平凡,恰好让你觉得,这辈子就认准这个人了。”


  韩越哟吼,笑弯了眼睛,点开第二条语音。


  “除非是在自己心里的矛盾中兜兜转转找不到出路,否则外界的环境并不能将我的灵魂禁锢。我现在了却心事,整日痛苦的难题也迎刃而解荡然无存了。想来也巧,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做了一个选择,或者说,是韩越替我做了一个选择。这选择虽然不是最好的,但确是那么多方法中让我离孤独离痛苦最远的。”


  第三条。


  “不怕你们嫌土,我身体逐渐康健时确实也产生过想去稍稍轰烈去爱他的念头。把后来当开端,当初次,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去和他相处。命运塞给了我一个韩越,一开始我还挺嫌弃挺迷茫的,可后来咂摸着,它塞给我一个韩越,也把天塞给了我。所以,就豁然开朗,既然已经做了选择,总归是要爱一场的。”


  韩越听着听着,表情由笑变成悲伤。他死死的捂住眼睛,却一瞬间掉了泪。


  楚慈这人,还真是我失而复得的四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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